父亲的性格就像一块石头,既有让人敬重朴实坚守的精神,又有人抱怨不知变通的古板。

每当看到家中那个陈旧发黄的相框,其中有几张父亲从军时候的合影,灰黄的军装,发亮的帽徽,稚嫩的脸颊,眉宇间洋溢着着青春透出军人特有的英气。小时候经常给我们讲戍守边疆的故事:预防地震露宿野外,早晨被子上一层厚厚的霜;修建天山公路,还差点丢掉两根手指,唯一留下作为纪念的两个陶瓷茶缸,也被我们兄弟光荣破坏得灰飞烟灭;对越反击战期间,处于备战状态时,内心紧张和激动,没能真正杀敌报国的遗憾,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可能是四年的军旅生活磨砺出了他那石头一样的性格。

退伍回家,倔强的父亲自愿做了农民,强健的体魄和积极的劲头投身到公社集体劳动之中,青葱的脸上多了一份激情,多了一分为大家庭付出的责任。大手多出了许多疤,大部分时间出没在田间地头,种庄稼特别细致,总是将地里的石头草根搜里的一干二净,地面弄的平坦入砥,沟垄也要用线整理的笔直,让人看着很舒服,就像那身军装一样笔挺整洁,因为较真和要强的性格,最终从大家庭中分了出来。

伴随着我们兄弟三人的长大,父亲强壮的身体消瘦了许多,却依然苍劲有力,脸上多了一份沧桑,大手掌推积了老茧,每天仍旧出没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种地收入微薄,我们上学让本来贫苦的生活更加艰难,利用农闲时间,父亲就到河边给人装石头沙子,每次回来洗脚,在河水中侵泡一天的双脚,发出那种从未让人见到过的惨白,让人看了害怕。苦难的岁月如同顽皮的老鼠,在冬天的夜里咬碎了穷人唯一的棉衣,父亲的手一次次因为装石块受伤,一次次又好起来,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暑假休息,顶着炎炎烈日,我们兄弟三人也加入到装石块沙子的队伍中,风像顽皮的孩子,吹干了我们脸上的汗水,连砂石磨破手指血丝毕现,抱怨父亲为什么不换个职业。一个冬日的早晨,呜呜北风作响,我去河边叫父亲吃早饭。看到他挽起袖子把河水里的石头一个个抱起放进车斗,手背上青筋暴起,汗水早已浸湿了背上的棉衣,此时河水却沁骨难忍,生活的苦难似乎刻意蹂躏父亲的命运,河边的小杨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也吹落我心头的泪水。

如今父亲已步入花甲,头发里掩埋着霜花,双手像松树皮一样开裂发黑。经历生活的磨难,父亲的背尽管已经微驼,但始终挺立,我们都劝他不要再耕种劳作了,父亲却始终放不下锄头和石锤,每天不是翻松平整菜地,就是将河边新修整出的一块沙地,垒出一道整整齐齐的石坎。每一块石头在他的铁锤敲打下温顺得像绵羊,总能敲出他想要的造型,一锤锤一下下敲出震耳的响声,也敲出了对生活的憧憬。

父亲顽强不屈的性格如同磐石一样坚守在故乡的田埂上,他相信总会苦尽甘来。岁月啊,请你慢点,轻点来,让这块顽石风化的缓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