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西安“后花园” 的宁陕,一定是少不了花的。
车到上坝河景区的时候,一行人还在车里就某个话题说笑。车门打开的一霎那,忽然都鸦雀无声。我的心像通了电,瞬间痉挛,有一种误入童话的世界感觉。
蓝天白云下,只见一丛丛、一簇簇粉白黄红紫色的花,一浪一浪在风中浮动。纤纤的花朵像一只只欲飞的蝴蝶,盈盈翩然在细瘦高耸的花梗上,低吟浅唱,摇曳生姿。
这些花没有茂叶的牵绊,一梗一朵,迎着阳光灿烂绽放,像一张张婴儿的笑脸。茎高至胸,那花便直逼人的眼皮底下,莹莹孑立,粉蕊颤颤,艳瓣如唇,楚楚动人。
我久久与一朵一朵的花对视。想起曹植的名句: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花不言,却征服了我的心。
人遇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拍照。我向来躲避镜头,然而那一刻,拍照的冲动,像浪一样在胸中汹涌。
我把自己陷进花海里。不,花海两字太隆重,还是称花林吧。花的丛林。那美便不似海水滔滔倾泻,浮舟掠影,而是可以靠近,走向深处。
花林与花林之间,是一条条铺着石子的小径。斜斜地篱笆疏疏地笼住了乱颤的花枝,杜绝了旁逸斜出。小径弯弯,通向花林深处。沿着小径走,人就成了移动的花。
花满径,路沉香。要是着一袭长裙,徜徉花林,或者,穿一套微弹熨贴的练功服,在花径边上做瑜珈,美人和美景相遇,心灵和风景相懂,那会怎样天人合一,羡煞众人。
上坝河的播种者是懂花的。
他们没有选择富丽堂皇、娇贵矫情的花,而是选了波斯菊、虞美人,点染成林。波斯菊也叫格桑花,藏语是通往幸福之路的意思,这种花有洁癖,盛开的地方必是空气纯净、云白天蓝。而虞美人的花事,曾灿烂了楚霸相争的历史,就连帝王李煜也用它赋诗,岂是妩媚和忠贞两字所能替代的?
上坝河的花不以美而自傲,它是解风情的。它和身边的一竿竹、一只鸭、一片云、一间屋、一条溪,气息相通,形影相望,彼此安于一隅,缤纷着各自的心事。
我一直对牡丹等太眩美太繁盛的花持排斥态度,开得太用力太负重,让观赏者沉重。仿佛浓妆的女子,戴着美的镣铐。当然,这些名贵的花也不会委身于深谷。
正应了余秋雨的一句话:“世间真正的温煦的美色,都是熨贴着大地,潜伏在深谷”。
置身这样的花林里,渐渐明白,宁陕原生态的美,不仅是用来看的,而是心灵的吸氧。
花是美的天使,却不是唯一。
我是在花丛里小注意到那个女孩的,一路上,她总是适时出现在我的身旁。需要照相时,她会出现,想问花名时,她会出现。她指着一簇一簇的花告诉我:“这叫波斯菊,那叫虞美人,和罂粟是一个科……”
我惊异于她知识的渊博,她只是淡淡地说:以前供职林业系统,在朱鹮基地呆过,也就认了些植物。
她叫马兰,白净的肤色,清澈的眼眸,像一滴露珠。
在湖边的亭子里休息时,马兰从路边一朵波斯菊花蕊中剥下一些花籽,用纸巾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我手上,嘱咐我种在阳台上,“来年夏天,一定会开花的。”
看着掌心这些比黑米粒还要纤细的花籽,我的心顿时漾起一片花浪。
我带不走巍巍秦岭,带不走白云绿树,就带几粒花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