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年轮中,春夏秋冬周而复始的循环着,一年一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很多人,很多事,随着岁月的流逝都已经渐渐遗忘了,然而,对于父亲,我却永远无法忘却。二十多年来,也许是刻意不去想念,也许是潜意识选择了逃避,好似父亲我早已忘怀,但当前两日故乡打来电话,说是因为编写村史要找父亲的资料时,父亲的形象霎时非常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努力,父亲,我是怎样也无法忘怀的了。

因为从小在华阴老家生活,关于父亲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只是参加工作后,从亲戚和别人那里知道了父亲的一些事情。五、六十年代,在社会上大学生是极其稀少的。一个大学生,就是一个地方和所有亲朋的骄傲。作为那时候的西北大学政法学院本科毕业生、学业成绩优秀、曾经是省级三好学生的父亲,可想而知,他当时是多么意气风发,壮志凌云。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个政治高于一切的时代,他偏偏有一个解放前当过华阴县国民党党部书记的大哥,一个当过国民党警察的二哥,命运把他从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安排到了当时贫穷落后的陕南安康山区工作。开始他在安康行署工作,后来,被下派到石泉工作,再后来,接受组织安排,来到宁陕县工作,之后就扎根宁陕,直至病逝。

1979年,根据政策和父亲当时的工作情况,组织决定让父亲将我们家搬迁到宁陕。于是,母亲、三个哥哥、我离开了故乡华阴,来到了当时的旬阳坝镇旬阳坝街租房居住。记得父亲当时在太山庙胭脂坝大山里的滑石厂担任支部书记、厂长,工作非常忙碌,大哥、二哥都已参加工作,只有母亲、三哥、我经常在家。在旬阳坝住了两年之后,我们举家搬到了宁陕县城。从熟悉的关中平原突然来到说话用词、生活习惯、行事方式都不同的陕南山区,三哥、我一时之间都难以适应。父亲忙于工作,很少顾及到我和三哥。我想,在那次搬迁之后,三哥和我或许多多少少是受到些影响的,但是我们性格中始终保留了关中人骨子里的真诚、率直,不喜拐弯抹角,不愿争长论短,秉持与人为善,信奉君子高德。即使现在机关工作多年,经历了很多事,看过了很多人,我依然在本质上坚守着正道,从未偏离。这,一方面是秉承了关中人的习性,一方面自然是后来从企业调到机关工作的父亲长期以来言传身教的影响。

曾经先后在基层、企业、行政机关工作的父亲,留给我的没有物质,只有强大的精神财富。有人曾经告诉过我,父亲当年的一篇理论文章曾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作为社论播出。这类的事情,父亲生前从未对我讲过。他过世后,我才看到了一些媒体给他发的特约通讯员证件。一个个证件见证着父亲的理想、追求、作风、责任。由于强烈的责任感,父亲工作非常认真,印象中,他好像没有休息过。长期的操劳,拖垮了父亲的身体。1985年,他终于因肝病住进了县医院,后送往陕西省人民医院抢救。也许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听二哥说当时到省医院时已经没有床位,幸运的是父亲无意间碰到了一位老教授,看到父亲的状况,立即安排给父亲加了床位。在医院的精心治疗下,在母亲、大哥、二哥的细心照顾下,几个月后,父亲好转出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工作。1986年,肝病再次侵袭了父亲,二哥送父亲来到了陕西省医科大学附属二院,经过几个月的救治,父亲好转出院。可是,经历了2次生死边缘的父亲,依然坚强的超负荷工作。原本有病的身体经不住劳累,1992年肝病复发,父亲再次来到了西安,根据当时的病情和别人介绍,二哥将父亲送到了西安市传染病医院救治。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并断言很难治好,就算治好了,也只能是个植物人,坐在椅子上晒晒太阳什么的,其它的什么也干不了。母亲、二哥、三哥、我,轮流在医院照顾父亲,也许真的苍天有眼,父亲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取得了与病魔斗争的胜利,医生直呼简直是个奇迹。大病初愈,回到宁陕后,我以为他会注意加强休息,保养身体,谁知道他竟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工作时时刻刻摆在第一位,从不借口身体不适推托工作。1993年冬,肝病恶化,父亲的小腹长出了乒乓球大的瘤子,但是也许他已经想到病情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也许考虑到家庭经济的原因,就没有再去西安治疗。那一次,我天真的以为,父亲还会像前三次一样,有惊无险转危为安。可是,现实粉碎了我的梦想。这一次,病魔毫不犹豫地夺去了父亲的生命。从此,我永远失去了父亲,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想、不敢想起父亲,不敢看他的遗物。想到他,我就像被什么东西撕裂,就什么也干不下去。我甚至对那些曾经在他休息时间也总是前来打扰的人心怀怨意。很长的时间我都在想,如果父亲1992年那次出院回家后,多注意休息,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他一定不会那么早离我而去。

不管我怎样的悲伤,岁月无情的只管自己不停歇地行进。现在,父亲病逝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不是故乡打来电话,我可能会自欺欺人地以为我早已忘记了父亲。但是,我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有时候我在想,我虽然失去了肉身的父亲,但父亲的灵魂却一直伴随着我。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即使工作了也要坚持学习,知道了任何时候也要认真工作,知道了必须具有责任感,知道了要坚持正道,积极向上……这些,让我在这么多年的工作中受益良多。我想,尽管工作、生活从来都有无数意外,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但只要诚诚恳恳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做事,即使前方有狂风暴雨,有乌云遮空,最终依然会阳光灿烂,风清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