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进天堂的河流 （外一篇）
洪 妍
人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其实，如果有机会，你若从秦岭南麓经过，一定会被一条河流带进人间另一个天堂。
去年国庆节，怀着无限向往，我与几个朋友奔着这片梦幻之地而去。
从宁陕县城出发，汽车在新修的乡村公路上向东北方向飞驰。青山、碧水、绿树、红花、村舍、田园，还有头顶上大朵大朵飘逸洒脱的白云，在瓦蓝瓦蓝的碧空映衬下，仿佛一幅幅流动的巨型油画，让人目不暇接。好想让司机师傅停下车，让我们慢慢走，细细看，可他却笑着说，这算个啥嘛，等到了上坝河，你们才知道啥叫天堂呢。不到四十分钟车程，我们兴奋地一路欢呼雀跃，很快，目的地就到了。
妖娆的格桑花、妩媚的松叶菊等五色斑斓的花草，与绿柳、修竹、香樟等众多景观树木，在景区大门口盛装相迎。铺天盖地的绿底子上，古色古香的亭台楼榭，依次环绕在一个大型人工湖边。房前屋后，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如诗如画。一叶长长的扁舟静静地停泊在湖心，像是在等待我们的到来；更有一对白鹅宛若一双恋人，在湖面上悠闲地游来游去，给宁静的湖水增添无穷的诗意和浪漫，吸引许多游人争相留影。
沿着湖畔的花径向正前方走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高台上，一座近两千平方米的仿古楼阁迎湖而立，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一泓清流从一楼正中的房子下面穿流而过，在高台上形成宽阔的瀑流，注入身边这个大湖。我们任意从楼两边的木梯拾阶而上，无论向哪个方向眺望，远山近水、花林房舍，都自成一副匠心独韵的山水画卷，大家连连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勾人魂魄的秘境。仔细打量这座阁楼，原来这是景区游客接待中心的一座休闲品茶的地方，与景区大门口的阁楼隔湖相望，他们像两位痴爱垂钓的老者，日夜守望着满湖的云影天光，从不厌倦。
走进二楼的大厅，我被一种恢弘典雅的气场彻底镇住了。宽敞通透的空间、实木藤编的桌椅、各具特色的雅座、风格迥异的茶具、清丽端庄的瓷器、造型独特的摆件，这一切，都让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想坐下来慢慢品一壶老时光。
今年，当我再次随采风团来到这里，主人盛情给每人泡了一杯竹叶茶。我只听说过“竹叶青”这种用竹叶酿的美酒，从未想到竹叶还可以用来当茶喝。看着那青翠欲滴的叶片，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舒展，恍若刚刚苏醒的仙女，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忍不住端着杯子使劲闻，痴痴看。时值盛夏，一杯入口，清爽无比，暑气顿减。环顾窗外，山色花影倒映湖中，扁舟白鹅依旧安闲自在。再看看茶楼后，一塘碧水顺着十余台阶像一架宽阔的古琴，淙淙汇入楼下。“青山不墨千年画，流水无弦万古琴。”试想，如果到了月白风清的晚上，手握一杯香茗，与三五朋友欢聚于此，或谈天说地、或赋诗弄文、或对月高歌、或邻水抚琴，前有湖光夜色、后有高山流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啊。
听这里的工作人员介绍，每年夏天，到这儿避暑的游人天天爆满。其实，我想，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除了夏季，其他季节也应该有其独特的魅力吧。春来踏青，秋来赏叶、冬来看雪，都应该是一种赏心乐事的好选择。细看那湖边、河畔、花丛、柳后，到处都是一排排别致的旅馆、别墅、酒吧、凉亭。走在这片游客接待中心区，每一丛茂盛的竹林、每一片盛开的花朵、每一个别致的凉亭、每一条穿流而过的小溪，都像一首首活泼动人的小诗，抒发着对大自然的美好情怀。坐在一丛竹林边的小亭子下，听着溪水哗哗哗从身后流过，再看看周围这些新修或旧房改建的旅馆，真没想到，过去这里曾是一个国有林场。据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数百名知青和工人在此育林劳做，用他们的青春和汗水，换来全国百强林场的美誉。看着眼前的美景，听着他们的细细讲解，我才知道，上坝河森林公园远不止游客接待中心这一小片地方。整个公园分为六大景区，有猿人谷、三炷香、千尺潭、天梯石、千年溶洞、万亩草甸等大小景点90多个，还有大熊猫、金丝猴、羚牛、金雕、大鲵以及兰、蕨和红豆杉等国家重点保护的动植物达几百种。当然，为了开发需要，景区也设置了打靶、狩猎、徒步、探险、根艺、石雕、艺术创作等项目任游客选择。面对如此大手笔的开发，我的内心还是有一点隐隐地担忧。我不知道，人类的到来会不会惊扰了动物们的美梦。
都说秦岭之南从来不缺好山好水，但有的以奇峰峻岭夺人，有的凭飞瀑流泉取胜，有的借秦巴汉水灵气，有的靠后天改造而成，没想到，一条名不经传的河流——上坝河，像一根闪闪发光的金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魔力，把众多的美景串联成秦岭最耀眼的项链。这是多么幸福的一条河流，百鸟为她歌唱，万兽为她带路，风雨为她欢呼，云雾与她嬉戏，她就这样诗意浪漫地流着流着，有一天，它悄悄流到了我们的身边。
徜徉在秦岭南麓的上坝河畔，我看到了天堂的模样。
五郎关上夜未央
从安康出发，经汉阴，过石泉，入宁陕县城时，必经一道关口，那就是赫赫有名的五郎关。
五郎关，全称“五郎关口”，因是子午道上第五个关隘而得名，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要塞优势，奠定了它在宁陕历史中不同凡响的地位。据史料记载，乾隆四十八年（1783），清政府在此设五郎厅，厅署置今老城焦家堡，直属于省。嘉庆五年（1800），为防御白莲教起义军，清政府在五郎关设宁陕镇，并将五郎厅改为宁陕厅，取“镇守关口，安宁陕西”之意。到民国二年，又更名为宁陕县，延续至今。
时在乙未年夏季，当我随西安、安康两地的文友们来到五郎关，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参观完宁陕的其它景点，本次采风活动特意安排大家在晚饭后体验夜色五郎关。
活动组织者把晚餐地点精心安排在五郎关城楼斜对面。当我们吃过晚饭，走出大门，气势宏伟的五郎关城楼就高高耸立在左前方。其彩绘的重檐、朱红的廊柱、灰色的城墙以及城墙上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夜色和灯光映衬下，美轮美奂。此时，一轮明月高挂在五郎关城楼上空，更增添了无穷的诗意和浪漫。“明月高楼休独倚”。一时间，大家兴奋地穿过马路，快步往城楼上攀登。
一阵阵欢快的地方音乐从灯火辉煌的城楼里飘向夜空。原来，一场宁陕地方小戏《王二卖嫂》即将在这里为大家隆重上演。
站在宽阔的露台，清凉的夜风阵阵吹过，带走难耐的酷热。远处半山腰上，五郎关文化长廊像一条金黄的游龙，蜿蜒在夜空中，十分壮观。近处城墙上竖起的旗子随风舞动，勾起我对五郎关昔日的回忆，“秦时明月汉时关”，想当年，鸿门宴后，刘邦被迫离开长安，率人马经五郎关去汉中时，是何等的无奈和失意；再看看，三国时，曹操和刘备为争天下，在五郎关下的子午道上，发生了多少你死我活的争战；更有无数的土匪强盗，在五郎关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危害百姓，造成多少民不聊生的惨状；低头再看从城楼下川流过往的车辆，我的眼前忽然幻化出一匹匹飞奔的马匹，它们驮着鲜红的荔枝，像一阵风穿过早已打开的关门，向着长安城的贵妃池畔奔去。这条曾被称为“荔枝路”的子午道，它与五郎关一起见证了一代帝王——唐明皇对杨贵妃 “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夸张和任性。
“咱们进去吧，演出即将开始了。”同伴玉梅一声招呼，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赶紧挽着她的手走进大厅，眼前的景致更是深深吸引了我的眼球。粉红的帷幕、大红的背景，高出地面近一米的小舞台，舞台上摆着一对戏曲表演常见的桌椅。再看看台口两边，穿红着绿的演员与伴奏者正在等待节目的开演。台前的大厅，整齐的布置着几排古典实木的桌椅，那红花缎面的坐垫、白底青花的茶具，再加上城楼四壁绚丽夺目的彩绘和宫灯，这多么像一个小巧玲珑的戏院。我恍惚走进了北京老舍茶馆的戏园，又似来到红楼梦中贾母常去的大观园。手捧香茗，环顾四周，我深深陶醉在这种如诗如画的情景中，全然忘记这里曾经是杀声遍野的战场。我学着前辈人儒雅的样子，轻轻地呷一口茶水，缓缓地吐着香气，慢慢进入一场地方文化的盛宴。
看着演员们声情并茂的表演，听着那些熟悉的陕南民歌小调，我的心随着故事情节起伏跌宕。一出《王二卖嫂》，看尽悲欢人伦。所幸，戏中王二的嫂子并不傻，她将计就计，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让小叔子尝到作恶的滋味儿。这也许就是戏曲高台教化的好处，让人看后心灵得到一次洗礼，价值观也会发生奇妙的改变。
曲终人不散，皓月正当空。看罢地方戏，大家饶有兴致地从五郎关城楼出发，沿着上山步道，欢快地游览五郎关文化长廊。近千米的长廊，随山就势，蜿蜒曲折，两边朱红的廊柱和围栏在灯光的映衬下，恢宏大气，从正面看，宛若红门重重，向游人敞开怀抱。任意站在长廊的某个地方俯视，宁陕县城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静静地躺在谷底。街灯、霓虹，万家灯火，再加上分外皎洁的月光，使县城看起来诗意朦胧，不由人对那灯火阑珊处产生无穷的向往。
沿着长廊一步步朝前走，迎面不时会遇到三五成群爬山锻炼的市民。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有的手上拿个小音箱或小收音机，边走边听音乐或新闻，乐哉悠哉；有的聊着国家大事，边走边讨论时事政治；有的说着县城的变迁，感叹遇到了好时光……此时此刻，我知道，在灯火辉煌的县城街心花园里，还有无数的市民正在纳凉、谝家常；那滨河公园的广场上，健身舞也跳得正欢；河畔的相思树下，一对对恋人正偶偶私语、诉说衷肠；长安街上，人潮涌动，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背街小巷里，腊肉和土酒的味道十里香飘。
快步下到长安河畔，哗哗哗的水流声像在对月歌唱。我想，这也许是长安河历史上最好的夜色吧，丝竹盈耳代替了隆隆枪炮，绿树红花代替了遍野横尸，高楼大厦代替了低舍茅檐，水泥道路代替了子午古道。一样的月光，一样的五郎关，它们却在不同的时段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河山。
再见了，明月夜，再见了，五郎关，但愿在以后的岁月里，你们像天使一般，永远带给这方子民——幸福平安。
作者简介：
洪妍，女，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文化文物广播电视局干部，系陕西省作家协会、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安康市作家协会和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安康市音乐家协会、民间文艺家协会、群文学会会员。近二十年来，业余创作并在省、市、区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散文诗、报告文学、快板、歌词、新闻通讯、文艺理论等作品50多万字，有多部文艺作品搬上舞台，获各类奖四十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