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时节又逢君
(宁陕)向冬梅

 
仿佛历经三生三世的等待,在三月无边的艳涟里,与你重逢。
     春林初盛,春水初生,春花灼灼,春风十里,都,不如你。
     忘了那年初遇时天空是不是有云,风中是不是有香气。只记得一瞬间漫山遍野开出无数绚烂的花朵,夺目的色彩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整个世界成为了你的背景板。我凝神间,你清眉朗目黑发白衫,只一个回首间的淡然浅笑,我的世界就失了色彩。于是,紫陌红尘,波月无边。虽仍云淡风轻,却早已尘埃落定。
     人说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弹指一挥间,流光把人抛。我仍是那株在桃林边蛰伏的野菊,岁岁年年,寂寞等待。你永远不知道啊,这世间最无望的守望最让人难忘,这世间最无念的思念最让人贪念。你永远不知道啊,我是怎样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在那个春天与你遇见,我是怎样穿过冬的凌冽等在你必经的路口仰望你转瞬即逝的容颜。我只是一株野菊,那十里桃林,不是我的季节,是我的浩劫。
    于是,此生瞬间繁华殆尽,阡陌纵横,无人渡我红尘。在花谢花飞的喧嚣过后,只留寂寥空谷,回望无声。我独享这些飞鸟流云,溪流树影,静看那般绮丽招摇的桃花仙子最终凋零成一地的斑驳,任轻风卷起疼惜的离歌。原以为富贵荣华一生铸定,哪知天意命数顷刻分明。还好,还好,我知我终等不来那个结果,所以,一直无望,便一直自在。成败自有萧何,我无力改变这样的命格,便孑然独立,唱这一曲空谷悠歌。
    于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漫漫红尘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不快乐。不是情不知所起,是总想要一个结果。春种便想秋收,付出便要有收获。努力开花是为惜花人,巧笑嫣然也只为换你一个回首。所以,常常伤感失落,常常悲愤怨怼,为这人世间诸多的不对等。
    但是,但是啊。时光再长,都只是这浩瀚岁月里的一转身。我们最执拗纠葛的,都是求不得,爱恨生。放不下的回忆里,都是最难忘的时光,和那些时光里的我们。
     所以,在这一季季的轮回里,我永远是一朵彼岸花,只开在你对岸的季节里,隔着春与秋的距离。但我仍然感谢在这短暂的一生里,有过那么美的初遇。我的芳华,你从不曾看见。我的悲喜,你从不曾参与。但是,没关系啊,没关系。不用你记得我,不用你驻足停留,只让我遇见,就最美丽。
    所以,我才能在这缘定三生后的路口,再次遇到你。桃花时节又逢君,旧影依稀,花影迷离。我们敌不过时光,却也温柔了岁月。就让春风送你一程,此去山高水长,后会无期。这样的好时光,永在心底。
(作者系宁陕县政协办干部)
 
宁陕:云之故乡
(宁陕) 邓小鹏

 
云歇在山顶,躺出一大片灰白的湖,洗浴的仙女婷婷袅袅,甩甩衣袖扫过一道白色的瀑布,水花四溅,叮叮咚咚洇出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曲径通幽,云蒸霞蔚处恍惚海市蜃楼。
云在天空弥漫开来,一团团,一簇簇,堆积着,飘散着,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泛起洁白的浪花,夕阳躲进云彩里,染出一大片红,闪烁跳跃着弥漫开来,在天边燃起浓烈的火焰,像一大盏云彩的灯,笼罩在宁陕上空,任性地恣意妄为,传神而婉约。
这些大秦岭山脚下宁陕的寻常天色,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拍照。云赋予秦岭诗意,秦岭给予云施展的舞台,云横秦岭,家在宁陕,没有云,秦岭就黯然失色,没有秦岭,宁陕就无处安放,云与秦岭相偎相依,装扮出一个没有城市高楼林立遮蔽,没有霓虹闪烁人为雕琢的自然圣地——宁陕。
我喜欢小城宁陕这样的风景,喜欢不受约束地在风景里边走边看,既锻炼身体,又享受自然的馈赠。云在天空走,我在地上行,不同的运动方式,感悟不同的彼此。我看着云,云望着我,我们就这样彼此欣赏,用路人的惊喜,恋人的专注,一路相伴。
云动着,山也有模有样的随之移动,他们卧着、立着、半蹲着,老人样沉思远望,少妇般忧伤凝视,孩童样调皮地张开怀抱热情拥抱。秋冬,他们身穿黄棕深绿灰黑交织的衣衫仰躺着,春夏,他们换上五颜六色的衣衫,盘着丰满的发髻,宛如熟睡中的少妇,有风吹过,树枝轻拂,野花摇曳,胸脯均匀地呼吸,把山的精髓缓缓流泻。他们站立着,像古时的山寨城堡威严耸立,他们蜿蜒逶迤,像缓缓行走的骆驼,奔驰的骏马,他们把树木抬得老高,又把他耸立在突兀的悬崖,于是仰天怒吼的雄狮应运而生,报晓的雄鸡与之对望,更有雄鹰展翅,猴子望月,母羊跪乳,立体的山,移动的云,把大秦岭山下的宁陕妆点的如诗如画。
山是动感的,它在我跳跃的思维里无限延伸。一路走,我看见夕阳穿过树林,晚霞映红树木,浅浅地月牙升上天空,变幻出硕大的版画,暮色里天地浑然一体。那些立体的剪影,随着季节不停变化,扭出纤细简单的线条,一丝丝一缕缕,恍惚少女浓密的睫毛,那些从天空飞过的鸟,疾驶而过的飞机,四下飘飞的气球、风筝,月亮、太阳与一闪一闪的星星,就都像那移动的眼睛,朦胧的暮色里,这些形态各异的眼睛相互注视,天空就不那么寂寞。
一路行走,我在云的陪伴下,看到了春日大地的火,从没有发枝散叶的树木间隙闪出,那不是自然万物横生的野火,那是农民在开种前的烧肥,千百年来,大秦岭山中的农民习惯于这样的刀耕火种。我曾在山里亲眼见过公公烧地,锄头聚拢枯枝败叶,地火四边挖出深深的沟,把燃烧的火柴凑过去,那火便应风熊熊地燃起来,公公坐在近旁的山崖上,吧嗒吧嗒吸着烟,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了数年前的刀耕火种。现在禁绝污染环境的烧地,但山里的农民正是这样才种出庄稼小菜,自给自足,卖给城里人,城里人愤恨烧地,但汽车尾气,空调排放,雾霾却一天天吞噬着城市的蓝,深山里却依然树木苍翠,河水澄澈,我看着火熊熊燃烧舔舐着脚下的土地,思绪随着火光远去而回到往事。
六年前,公公婆婆从深山里搬至县城近郊,住进紧挨青山的农家小院,清晨太阳刚露出头,小院就笼罩在阳光的抚慰里,坐在院中,可以清晰看见对面山坡人家的炊烟,依稀听见柴门犬吠,而树木葱茏的夏日,看着浓荫处一绺白墙总会心生许多想象,譬如支着脑袋望着前方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唱着歌谣编着花环的小姑娘,抑或抚弄手机蹙眉微笑的少女,吹着口哨踢着树干甩打树叶的少年,靠着藤椅不住咳嗽闭目养神的老大爷,端着簸箕精挑细选的大妈,即使不去想象,云雾缭绕里一片葱茏,几树繁花,也会给人艺术的享受。
一家人坐在小院闲聊,公公和婆婆说起对面的人家,是深山里的近邻,和他们一样搬出来,远离了深山的僻静与不便,融入城市的生活,聊着聊着,公公和婆婆陷入了沉默。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想起了老屋那装水的石槽,笨重的石磨,还有房前屋后的竹林、果树,以及那口滋养生命汩汩不息的泉眼,移民搬迁使越来越多的乡村走向寂寥,走出乡村,也就远离了乡村那片云。六年的时光,我那院子里追鸡撵猫,把剥光了玉米的棒子当手榴弹自演自导军事演习的小屁孩,已长成了十二岁的少年,童年的记忆于他只是一片曾经的乐园,而对于老人却是最为浓厚的乡愁了,他们的目光遥向云,而那些云也牵动着越来越多远离故土的人们,时光里,我们就像那变化多端的云,不停歇地迁徙找寻家的方向。
从这条路走的多了,我渐渐走出了感情,那些从身旁掠过的房屋,田园,花草树木,仿佛都有了灵魂的呼应。房屋在冬天屹立田园,迎着风霜雨雪,沐着阳光,遥看空濛的山色,他们从冬天的萧瑟与孤寂中,走向春天的蓬勃与繁华,在绿意葱茏、繁花似锦里露出白墙灰瓦,把一缕缕炊烟升向天空,桃红柳绿,杏花春雨,梨花生情,槐花儿香,玉米青纱帐,火红的柿子压弯枝头,玉米在冬日的墙面金碧辉煌,辣椒随风摇曳舞出一片红彤彤,路旁一盏盏太阳能灯高高耸立,一座座钢筋水泥瓷砖的楼房拔地而起,崭新的农用车、小汽车、新款摩托占领小院,一袭裙装的农家女摆弄手机聊天,小女孩骑着新式滑板车快乐前行,蝴蝶结的小裙子风中甚是好看,穿戴整齐的大爷大妈,领着孙子看着风景闲逛……
在与小城含情脉脉地对视里,我看到了云彩的风情百态,看到了小城宁陕的丰盈与生动,平常风景里蕴藏的祥瑞福贵。夜晚的霓虹在高楼间闪烁变幻,小河的流水随着灯光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图案,匆匆步过的恋人甜蜜的微笑,姗姗学步的小孩胖乎乎的小手东摇西晃,忙碌的清洁工闪动的橘红,五彩斑斓的河堤,醉人心脾的公园,四处巡游的绿色垃圾车,文化广场滚动播放的精彩视频,周末假日的汉黄二调皮影戏,游览观光的直升机,繁荣的产业园……小城华美的变身,就像那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彩,总在无意中变幻意外的模样。
在小城行走,走着走着,你会发现云是山的故事,山是风的故事,风是水的故事,水是桥的故事。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桥一城,故事就在其间缓缓流泻。
(作者系宁陕县纪委干部)